1942年2月28日的《倫敦新聞畫報》（Illustrated London News）刊載了太平洋戰爭的各地戰況，當中跨版回顧了香港保衛戰中一段較少被提及的「啟德機場逃出記」，並附有大量相片。

隨着1937年日本全面侵華，香港因英治關係而短暫倖免於禍，更成為中國連接世界的珍貴通道。因此，啟德機場空運頻繁，民航業急速發展。太平洋戰爭前夕，國民政府與美資共同成立的中國航空（China National Aviation Corporation）就只剩由香港途經重慶飛往緬甸仰光的一條航線。這條航線成為重要的補給及資訊流通通道。

而這篇「啟德機場逃出記」報道由美籍戰地記者哈里森．福爾曼（Harrison Forman）攝影及紀錄。福爾曼自1930年代走訪西藏及上海等地，更在1944年前往延安等中國共產黨根據地採訪了5個月。他後來出版的《北行漫影》（Return from Red China）成為其代表作。哈里森更於1941年來港拍攝了超過300張照片，留下了珍貴紀錄，有興趣可到Gwulo網站瀏覽。

根據哈里森的紀錄，12月8日（星期一）早上7時45分，27架日軍飛機空襲啟德機場。當時，有7架中國航空的大型客機停泊於跑道上，碼頭亦停泊了泛美航空（Pan Am）一架西科斯基 S-42水上飛機（Sikorsky S-42A Clipper）「香港飛剪號II（Hong Kong Clipper II）」。日軍飛機以機槍掃射客機，由於客機載有燃料，大多着火焚毀。報道更附有4張日軍空襲啟德機場的照片及2張客機殘骸的照片。

據泛美航空紀錄，「香港飛剪號II（Hong Kong Clipper II）」的組員得知開戰後，就馬上從機上取回貴重物品。日軍戰鬥機以機槍來回掃射至第7次才燃點了滿載燃料，本來預定飛到馬尼拉的這架水上飛機。這批組員逃出生天後，經印度啟程，在1月10日飛回美國紐約。

在日軍眼底下飛離香港

很幸運地，日軍晨早的攻擊只是輕微損毀機庫的上蓋，那裏還有5架民航機完好無缺。日軍軍機一離開，機場人員就把飛機帶離機庫，並塗上迷彩。下午，日軍以炸彈轟炸跑道，勞工隨即修補破洞。晚上，中國航空的機師開始駕駛飛機，將人員及儀器撤離到重慶等地，再折返香港運載一批又一批離開的人。

12月8至10日香港保衛戰首三日，逃出行動就在日軍眼底發生。面對日軍砲火及缺乏導航下，一共有16個航空班次由啟德機場成功起飛，撤走275人（另有紀錄為350人）。救出的中華民國要員包括孔祥熙、宋藹齡、以及在香港發起「一碗飯運動」的孫中山夫人宋慶齡等。12月10日，他們本來計劃救走更多人，但由於戰事迫近，城門碉堡陷落，醉酒灣防線開始接戰，香港政府於是禁止了行動。

日軍的「低空銃爆擊」

不少朋友都好奇日軍到底怎樣空襲啟德機場。根據日本陸軍航空部隊的紀錄，當時日軍實施了「低空銃爆擊」，機槍掃射及轟炸皆有。

1971年日本防衛廳防衛研修所編撰的《香港 · 長沙作戰》同樣記錄日軍戰鬥機隊對啟德機場的飛機作出「銃擊（機槍射擊）」。當時的戰鬥機槍發射帶有燃燒劑的燃燒彈（Incendiary bullet），容易燃點敵機燃油起火。紀錄更特別提到，日軍戰鬥機對「香港飛剪號II」水上飛機來回十多次反覆射擊，射擊次數比泛美航空的紀錄更多。

至於轟炸方面，日軍九八式輕轟炸機（Kawasaki Ki-32）攜帶了瞬發或者短引信的50磅炸彈，炸彈重量比較輕，每機合共六枚。12月8日晨早第一波攻擊中，不少都命中比目標更前的地方，部份誤炸市區，亦未有一彈直接擊中英軍艦艇。我們收藏的《倫敦新聞畫報》，就有日軍炸彈跌落啟德機場附近民居及水中的相片。

同日下午，日軍陸軍航空隊第二次出動攻擊英軍艦艇，守軍有所戒備，高射炮猛烈反擊，第三中隊就有兩架軍機受破片所傷受損。

以上資料，可以在日本亞洲歷史資料中心瀏覽。

老爺機逃出生天

而當中最驚險的，當數中國航空機師Hugh E. Chen與Lee C. Taylor的一段故事。他們駕駛一架1934年生產的陳舊伏爾提飛機（Vultee V-1A）逃出香港。這款飛機只能運載8位乘客，由1933年生產至1936年停產，全球合共只生產了25架。

而在啟德機場的一架停放已久，經已拆除了大部份儀器，好幾個月沒有飛行。儘管當時情況危急，但無人敢駕駛這架隨時會失事的老爺機，只有他們兩人自告奮勇。他們一整備好飛機，就帶領乘客在黎明前起飛，由於當時降落燈沒有開啟，意味他們無機會回航，只能破釜沉舟。Captain Chen在飛機安全降落後，展示懷中一個直徑一吋，價值五毛的指南針。指南針雖小，但足以指引他們投奔安全地帶。

香港淪陷後，中國航空在重慶重新部署辦公室繼續營運，並有一條經緬甸臘戍（Lashio）飛往印度加爾各答的新航線。

儘管這次逃出行動不是軍事行動的一部份，但航空人員展現臨危不亂，當機立斷，為救人而冒險的精神，都值得我們銘記。

延伸閱讀：

https://www.panam.org/war-years/742-war-claims-a-clipper

https://www.panam.org/pan-am-stories/630-hong-kong-clipper-los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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